霜仔小布衣~

永别吧……

【曦澄】望惜

●此章内含怼江枫眠与江厌离,请谨慎食用

●旧文重发

江澄与魏无羡合力应对妖兽不敌,都受了严重的伤,魏无羡担心不除掉妖兽,这祸害怕是会荼毒百姓,所以咬着牙,硬着头皮拼了命一样想尽办法抗衡妖兽,想要尽快除掉他。

而江澄不一样,周旋了这么久,他已经清楚的知道哪怕再加十个自己和魏无羡,也是根本没有什么胜算的,只能找了机会立刻燃放信号烟花求助,然后又冲回去帮着魏无羡继续对付妖兽,他不明白魏无羡为什么又是这么不顾后果的跟着妖兽死磕,他一边劝魏无羡不要恋战,一边帮着魏无羡抗下攻击,一如往常一样。

只是很快,他们两个便抵不住了,在魏无羡的剑被打飞去拔剑的时候,妖兽再次袭向魏无羡,江澄踉跄着从地上爬起冲过去挡在魏无羡面前。

接着两人一齐被打飞老远,因为挡在魏无羡身前,江澄被妖兽一击打中胸口,顿时让他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打散了,简直痛的不能呼吸,而他身后的魏无羡也是狠狠地撞在树上,直接昏死过去。

大口的鲜血从嘴里涌出,江澄强撑着没让自己倒下,可眼前也是阵阵发黑,就在他以为自己和魏无羡就要命丧于此的时候,一道蓝色飞剑飞鸣而来,带着强大的灵光朝妖兽刺去。

是蓝家的人。

救兵来了!

“晚吟?!”有力的双手小心翼翼的将自己搂入怀中,语气关切又焦急。

江澄想要回应他,奈何实在是痛的无法发声,只好勉力撑着不让自己失去意识,他努力让自己缓下来之后,这才慢慢吐出一口气,连带着呛出一口血:“咳……咳咳……妖……妖兽……”

蓝曦臣心疼的要命,一边不要命的给他输送灵力,一边安慰着让他放心:“不必担心,我们蓝氏弟子出来寻地夜猎,此次更是叔父带领我等,你放心,不会有事的。”

江澄这才安下心:“我也还好,你不……不要要太忧心,魏无羡也受伤了,我得去看看他……”

两人自小相识,暗生情愫,早已私自海誓山盟定了终生,只是还未告知双方的家族,江澄推开蓝曦臣,怕被蓝家的人看出什么,可蓝曦臣看他这般模样,根本顾不得别的,只想把人赶紧带回家好好诊治一番,养在屋里,可他明白这么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,所以也只好顺着江澄。

因为爱侣受伤而憋着气的蓝曦臣,扭头冲向妖兽,与其他弟子一同将妖兽收服,斩杀。

消灭妖兽后,他急急忙忙想要转身去找江澄,然而找了一圈,却发现人不见了,蓝启仁问他在找什么,蓝曦臣没瞒着,便问叔父江澄怎的不见了。

蓝启仁:“看你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,哪里像个宗主的样子,站好了,江家刚才来了人,已经带着他们两个回去了,你也不必过于担心了。”

蓝曦臣松了一口气,等大家都收拾的差不多后,向叔父请缨,去江家看望受伤的江少宗主,蓝启仁看他确实担心的样子,没有多问,放他去了,还嘱咐着不要空着手,记得带些礼品。

江家门生到来之前,江澄把蓝曦臣输给他的灵力又输送给了撞晕过去的魏无羡,回去的路上,因为其他的门生说起来无论是灵力还是体力都不如江澄,只好江澄自己背着魏无羡御剑回了家,他暗暗庆幸还好离家不远,不然就算是他,也很难撑到到家。

一到家,其中一位门生便立刻去禀报宗主,江枫眠立刻冲出房门前去查看,又吩咐了门生赶快把医师请来。

江澄忍着疼痛和虚弱将魏无羡送回房内,把人放在床上,最后才摇摇晃晃退到一边,瘫坐在椅子上,不停地喘气。

这时,江枫眠正好带着医师赶来,推门进来后先是看到了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魏无羡,转头又看到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的江澄。

“父亲……”

只一眼,江澄便被父亲冰冷的目光看的定在原地,连喘息都不敢大声。

他知道,父亲生气了,而且十分生气。

医师原本想先看看江澄的伤势,却被江枫眠命令先去看了魏无羡,这期间从头到尾,江枫眠的眼睛都只盯着魏无羡一动不动,半点都没有分给一旁的江澄,直到医师说道:“魏公子只是受了些皮外伤,虽然也有内伤,但并无大碍,失血过多再加上体力不支所以有些虚弱,我给他开个方子,按时吃,将养些时日便能恢复了。”

江枫眠放下心,江澄也放下心,医师起身向江澄走来,想让人坐下也看看,虽然魏无羡晕过去,看着比较吓人,可细心的医师发现江澄的嘴唇此时白的发青,身上的血也不少,所以更担心起了江澄的伤势,而且不管再怎么说,也是少宗主,身份尊贵些,更要关照些。

可他还没让江澄坐下,江枫眠严厉的声音就响起:“到底是什么回事?阿羡为何伤的如此严重?!你作为少宗主,怎么一点分寸都没有?!”

江澄:“父亲,我……”

江枫眠:“哼,平日里你处处比不上阿羡就算了,但我总想着你也是我江枫眠的儿子,之后只要能把云梦江氏管理的妥妥当当那也是好的,可是你看看你自己,你连自己的师兄都护不住,你让我以后怎么放心把家族交给你?!”

江澄的心如坠冰窟,再也说不出一句话,也没有想说的欲望了,只能傻傻的站在那儿,低下头,任由泪水模糊眼眶。

门卫突然进来禀报,说是蓝家的宗主蓝曦臣前来探望,江枫眠听后应了:“嗯,把蓝宗主请到客房去吧,我马上就到。”

门卫:“是。”

江枫眠站起身理了理衣襟,不带温度的看着江澄,说道:“还站在这里做什么?身为少宗主,没有护住同门师兄,害得亲人受伤,若是请上家规,打你几十棍都不为过,给我去家祠跪着!没有我的允许,不准起来,还有!给我跪在祠堂外,省的让我江氏的列祖列宗感到蒙羞。”

医师眉头一皱,似是想说什么,江澄却一语不发,转身便出了门,向祠堂走去。

天阴沉沉的,连带着所有人的心情都阴沉起来,可能是因为秋季的原因,凉风还夹杂着潮湿,枯黄的叶子从树上落下,莫名的阵阵伤感。

蓝曦臣坐在客房,与江枫眠浅聊着下午妖兽的事,手里端着刚才江家门生给他倒的茶,可没有心思喝,他现在就只想知道江澄现在怎么样了,给他输送灵力的时候,顺便探了他的脉搏,知道他伤的有点重。

江枫眠:“江某教子无方,给你们添麻烦了。”

蓝曦臣:“不会,江宗主言重了,晚……咳……江小公子与魏公子都是顶顶优秀的,自古英雄出少年,我们赶到的时候,那妖兽已经被两位小公子耗费了大量的精力,只是,我看江小公子伤的严重,我救下他的时候看见他挡在魏公子身前,怕是为了帮魏公子挡下攻击,胸前才受的伤,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?”

听到“挡在魏无羡身前……挡下攻击……”时,江枫眠的眼里闪过一瞬的吃惊。

然而还没能等他们继续说下去,又有门生不顾规矩的跑了进来:“宗主!不好了!少宗主在祠堂,跪着跪着突然晕倒了,医师赶过去的时候说他现在虚弱的紧,不能再受罚了!请宗主开恩!让少宗主先回房休息吧!”说完,那门生跪在地上叩了头。

“砰”的一声,一道身影猛的推门冲出去。不是江枫眠。

蓝曦臣疯了一般随意抓了一个江家弟子,让人带着自己去江家祠堂,他紧赶慢赶,终于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地方,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下的雨,雨水把他的发丝打湿,有些狼狈的散落下来几根,可他早已把有关仪态的家规抛之脑后,不顾形象的冲向倒在地上的人。

他真的伤的太重了,湿润的地面都是雨水和他的血迹,医师跪在一边掐着他的人中,什么都做不了,因为怕给他造成二次伤害,甚至都不敢将人从地上扶起。

“晚吟,晚吟?”蓝曦臣慢慢的把人扶起来搂在怀里,轻声呼唤着。

江澄没有反应,浑身上下已经湿透,除了脑袋发着热,其他的地方都冷冰冰的。

蓝曦臣的手在发抖:“晚吟,你乖,你醒醒好不好?你醒醒,你看看我,你看看哥哥好不好?”

可能是真的听到了蓝曦臣的恳求,江澄的眼皮微微睁开,模糊的看到了熟悉又让他安心的身影:“唔……”

“晚吟!”

江澄认出来了:“蓝……涣?”

蓝曦臣:“是,是我……是我晚吟……,我在,涣在呢……”

江澄知道现在在下雨,只是不明白,为什么雨滴还有温热的?他又困又累,很想睡觉,但身上无法忽视的疼痛让他无法安稳睡去,当然,不止身上的疼痛……

江澄缓缓抬起手,抓住蓝曦臣胸前的一点衣襟,微微张嘴:“疼……”

他的声音太小了,小到几乎听不见。

蓝曦臣的泪止不住的往下落:“哪里疼晚吟?可是疼的很?”

江澄:“嗯……好疼,好疼啊蓝涣……”

蓝曦臣低头,用自己的额头抵着江澄的额头:“晚吟不怕,涣带你走好不好?我们不在这里了好不好?”

江澄的眼眶也涌出泪水,从眼尾滑落,他闭上眼睛,靠进蓝曦臣的怀里:“好……”

去哪都好,你带我走吧,我再也不想呆在这里了,这里,没有人爱我。

狠着心咬咬牙,蓝曦臣尽可能小心的抱起伤痕累累的江澄,快步向祠堂院门外走去,不巧的是,迎面碰上了急忙赶来的江枫眠。

“蓝小宗主,你这是?”

蓝曦臣停住了脚步,没有抬眼去看江枫眠:“江宗主,晚吟现在伤的很重,我带他回蓝家医治。”

江枫眠皱着眉头,没有理解蓝曦臣的话:“不必这样麻烦,我……”

蓝曦臣第一次不礼貌的打断别人的话:“我一定要带他走!”

江家众人都愣住了。

江枫眠也止住了话头。

蓝曦臣:“我一直以为,江家宗主偏心家仆之子胜过自己的亲子这种话只是以讹传讹,不能相信,也一直很尊敬江宗主您,因为您的儿子,晚吟他是个乖巧懂事,惹人疼惜的孩子,想来能教出这样孩子的父亲,多半也是值得人尊重的。”

“可是您总是一次又一次的伤害晚吟,您可还清清楚楚的记着,他才是您的亲生儿子?!”

面对蓝曦臣的一声声质问,江枫眠竟想不出一句反驳的话,可被晚辈这样当着众人的面斥责,他的面上总是挂不住:“蓝宗主,你不要忘了,你现在是在我云梦江氏的土地上,你怀里抱着的,就算我再怎么严厉对待,他也是我江枫眠的儿子。”

蓝曦臣:“您现在承认他是您的儿子了?那他受伤需要您关心的时候,您可有想过他是您的儿子?您罚他冒着雨跪在祠堂的时候。您可有想过他是您的儿子?您只顾关心魏公子忽略他的时候,您可有想过他是您的儿子?”

江枫眠:“蓝宗主,你有些多管闲事了。”

怀中的江澄似乎是冷极了,浑身都抖得厉害,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,只是不愿意看向自己的父亲:“疼……蓝涣……我疼……”

这是江枫眠第一次看到这样脆弱的江澄,心刺痛了一下,随即想起,他也曾在江澄小时候,将小小的一只抱在怀里,带他看鲤鱼,带他追蝴蝶。

把故人之子魏婴接回来后,他担心这孩子没了父母受委屈,所以更是把心思放在这个跟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身上,连他自己都没发现,自己已经慢慢的,把江澄越推越远。

他有多久没有关心过江澄了?

如果不是真的很疼,怎么会哭成这样。

江枫眠向前一步,想要靠近。

蓝曦臣低头看着心尖,柔声哄着:“哪里疼?是疼得厉害吗晚吟?”

江澄抽噎的厉害:“嗯……很疼……全身都很疼……”

“心也疼……我疼的快要死掉了……”

心也疼,心也疼,心是最疼的。

听到后面那句心也疼的时候,蓝曦臣呼吸都在颤抖,他难以想象江澄究竟是受了怎样的委屈,能让平日里那样傲气铮铮的性子,变得这样脆弱堪堪。

蓝曦臣已经没有一点耐心,他强硬道:“抱歉江宗主,我不想再与您多费口舌了,您如果心里真的还有晚吟的话,就让我带他走吧……”

“您不喜他,我喜。从今以后,您不愿意疼他,那我来疼他。你不想护他,那我来护他。”

说完,蓝曦臣避开江枫眠,快步走了出去,为了少耽误时间,他直接召出朔月,御剑离去。

江枫眠永远也不知道,那个下午,江澄冒着冷冷的雨,绝望心寒的跪在祠堂,原本腿上就有伤的他,硬是一声不吭,倔强的撑着虚弱不堪的身体跪在地上,任由雨水冲刷着自己的身体,伤口上的血液被雨水带到地上,晕开了一大片。

他哪哪都疼,可身上的疼痛,远远比不上他心里的痛苦,他就是想不通,为什么父亲不能回过头看看自己,为什么他无论怎么做,父亲就是看不见他,为什么,所有人都不管他……

他这么多年的委屈,从来没有人理解过,从来没有人在意过。

他就这样跪在那里,把回忆一篇篇翻开给自己看,把插在心上的利刃一把把拔下来,安安静静的,让破碎的心随着雨水,血水,飘荡的越来越远,最后,他对自己说,别再回来啦,快走吧。

跪的时间虽然不长,但对于现在的江澄来说,每时每刻都是难熬的,最后终于支撑不住倒下,最后的意识,让他想起了蓝曦臣。

蓝涣,快来救救我吧。

宗主把江家小公子带回来的消息立刻就传遍了整个蓝家,那也是蓝启仁第一次看到一向温文尔雅的侄子如此狼狈的模样。

“快!快叫医师!叫医师速速到我房中!”蓝曦臣急得大喊起来,白衣也被染了红。

忙了一整夜,无论是医师,蓝启仁,还是蓝曦臣自己,都是紧张的连眼睛都不敢多眨。

他伤的实在是太重,又没有及时医治,还淋着雨被罚跪,伤口发炎受了寒导致发起了高热,迟迟降不下去,医师给他治疗的中途还发现他几乎停止了呼吸。

医师:“他的求生意识太薄弱了,老朽担心,再这样下去,江小公子可能……唉……”

蓝启仁:“怎会如此?”

蓝曦臣瞬间红了眼眶,他几乎是跪在了床前,双手紧紧握住江澄发凉的手,又是磨蹭又是亲吻,慌乱的快要失智:“晚吟,晚吟你听得见吗?你听得见涣说话对不对?晚吟……晚吟,涣知道,你只是累了,想休息一下对不对?”

蓝启仁终于发现了究竟是哪里不对劲。

他这侄子,根本就是陷情至深,发了怔,着了魔。他该生气的,该恼火的,甚至该把人捆了,扔进祠堂,请上戒鞭狠狠地罚上他一罚,可看到床上那奄奄一息的小家伙,顿时也心软了。

原来,很多传言都是有依据的。

连医师都说,他求生的意识很薄弱,怕是救不活,那这孩子得有多绝望啊。

“晚吟,你不能丢下我,晚吟……涣真的很爱你……求求你,不要放弃你自己,醒过来吧,晚吟!”

不知道是不是这一声声的“晚吟”起了作用,床上的人,猛的动了一下小腿,医师立马又上前去查看病人的情况。

经过好一番折腾,人算是给救回来了。

但江澄还是睡了七日,中途除了一直守着他的蓝曦臣,和日日为他换药施针的医师以外,还有每日来询问情况的蓝启仁。

江澄没有醒来的日子里,江枫眠不止一次在云深不知处大门口徘徊,却始终没有进去,虞紫鸢和江厌离原本回了一趟虞氏老家探亲,得知消息后也是急匆匆赶来,可居然被拒之门外,无奈只好先回去等消息。

醒来后的江澄,虚弱的要命,好在已经脱离的生命危险。

“苦……”

“听话,再喝一点,就一口,再一口就好了晚吟……”

蓝曦臣把人按在怀里喂药,他知道这药苦的很,可他不想拿江澄的身体开玩笑,所以平日里常常顺着爱侣的他,无论如何也不肯退让一步。

眼看着蓝曦臣油盐不进,江澄也只好在他的温言哄语中又喝下两勺苦的发懵的药。

就这样,养了五六日,江澄才能在蓝曦臣的搀扶下勉强下床走走,偶尔出去,在院子里晒晒太阳。

只是这天,蓝曦臣没让他出去,虽然不知道为什么,但他也没问,乖乖的窝在被窝里闭目眼神。

蓝启仁在祠堂等了有一会儿了,他跪在列祖列宗面前,上了一炷香,叩了三个头,然后静静的跪在团铺上,一语未发,直到身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,而后那人跟着跪在自己身边,也是一炷香,叩三头。

二人都没有起来的意思,就这样跪着。

沉默了一阵,蓝启仁突然道:“想好了?”

“想好了。”

“何时的事?”

“至今两年之久。”

两年,蓝启仁想,居然已经两年了,他叹了口气,率先站起身来。

蓝启仁:“江小公子的事,我已经了解了大概,他是个苦命的孩子,事已至此,想来就算我不同意,你多半也还是会执意与他相守,你也就看着比你父亲温顺些,其实都是一般固执,也罢,既然认定了他,便好好待他吧。”

蓝曦臣在祠堂跪了一天。

蓝启仁临走的时候告诉他,江宗主前段时间来过几次,但是都没进来过,虞夫人和江家大小姐也来过一次,但被蓝启仁亲自回绝了。

理由是江小公子伤的很重,医师特意嘱咐治疗期间不能有任何人打扰,而且小公子的情绪极度不稳,所以不便相见,虞紫鸢和江厌离无法,也只好回去了。

其实根本不是伤的严重的问题,也不是情绪不稳,而是蓝启仁比较担心自家侄子把江家嫡子从江家带回来,又跟江宗主起了矛盾,怕是会起冲突,关键的是,就算起了冲突倒是也不怕,就怕江澄会受到影响,这孩子不过十七八,伤成这样,已经再也经不起任何一点打击了。

多少传言都说蓝启仁老先生整天冷着一张脸,凶巴巴的,如那包公一般铁面无私,可谁也想不到,老先生也会有心软的时候,且这心软,还是因为别家的孩子。

就这样,一晃就是一个多月。

这一个月里,江澄身上的伤恢复的都还好,可身体还是虚弱的很,再加上情绪不好,郁郁寡欢,伤好的很慢。

这天,江澄一如往常的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发呆,面前蓝曦臣给他晾的茶水他一口也没动,已然凉了个透。忽而一只好看的手出现在他的面前,然后贴上他的脸颊,顺着脸庞滑下,轻轻捏住自己的下巴,迫使自己抬头。

“这是谁家的乖乖呀?”蓝曦臣带笑看他,随即自然而然的对着江澄不怎么红润的唇吻了一下。

苍白的脸上因为害羞染上了一片红,江澄拍开蓝曦臣的手,羞愤的骂他不要脸。

蓝曦臣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,手里稳稳的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,再一次化身成了大忽悠:“看,上好的补养芝麻糊,江公子要不要来……”

“不要!拿走!我今天说什么也不喝这狗屎玩意儿!”

蓝骗子忽悠失败。

“晚吟~”

“不喝!”

正在两人极限拉扯中,有人来报,说是蓝启仁让蓝曦臣速速来一趟会客厅,有客人来访并有要事相商。江澄愉悦的挑眉,想着终于可以逃过一劫,可蓝曦臣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眉,想着不能看着江澄喝药了,但也无法,既然叔父特意派人来叫他,多半是急事,只好点头应下,走前还嘱咐了江澄一定要记得喝药,不要等凉了再喝,那样药效会减退。

江澄给他做了个鬼脸,然后挥挥手赶他走,蓝曦臣笑了笑,在江澄脸上偷了个香就走了。

本来还因为偷香成功而喜悦的心情,在看到来客是谁之后,立马冷落下去。

是江枫眠。

蓝启仁,蓝曦臣,江枫眠,就这样三个人,相对无言的喝茶对坐了半柱香后,开始了谈话。

江枫眠:“这些日子,辛苦蓝宗主和先生照看犬子了。”

蓝启仁:“江宗主客气了,小公子伤的重,我蓝氏的医术虽不是天下第一,但也决计不低,能帮上忙也是我蓝氏荣幸。”

江枫眠:“不不,还是有劳了,眼下也已经一月有余,想来犬子的伤病也该好的差不多了,就不在此叨扰,江某今日便接他回去。”

蓝启仁:“也好……”

原本沉默不语,安静喝茶的蓝曦臣打断了叔父的话:“江宗主,晚吟的事,暂且不急,晚辈有话想要请教,不知江宗主可愿赏光?”

江枫眠:“蓝宗主这话就见外了,江某洗耳恭听。”

蓝曦臣:“听闻魏公子酒量颇好,千杯不醉,倒是不知,魏公子平日里喜饮佳酿为何?”

江枫眠一愣,没想到蓝曦臣会问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,还有些纳闷,不过也没多想,人家问,他便答了:“哦,哈哈,阿羡酒量确实好,以前喜喝我云梦的梦中仙,只是自从来云深听了学,就喜上了姑苏的天子笑,回去的时候总听他提呢。”

蓝曦臣又倒了一杯热茶:“哈哈,原来如此,那改天我定派人多买几坛天子笑送去云梦,请魏公子豪饮,还望他能有空多来看看令弟才好。”

江枫眠:“蓝小宗主实在是客气。”

蓝曦臣:“没有没有,那,魏公子这样活泼的性子,平日里可有什么爱好?”

江枫眠:“说来让你们见笑了,阿羡这孩子聪慧的很,学术上总是一点就通,孺子可教,所以也不费心神,平日里无事就喜欢摘莲蓬,打山鸡,没事下水游湖摸鱼,小孩子心性嘛。”

蓝曦臣:“确实是小孩子心性,那魏公子一定很喜甜食吧。”

江枫眠:“那蓝小宗主可就猜错了,阿羡这孩子最喜辣食,无辣不欢呢。”

蓝曦臣:“哦哦,我看他平时总喜欢束赤色发带,看来比较偏爱赤色了?”

江枫眠:“是比较偏爱赤色,不过阿羡这孩子就喜欢鲜艳的颜色,就像他喜欢鲜艳的花朵一般,少年郎嘛。”

蓝曦臣:“好,我懂了,那我现在有最后一问。”

江枫眠:“请问。”

蓝曦臣:“我上述问题,请江宗主以晚吟为主,再答一遍罢。”

江枫眠再次愣住,蓝启仁也微微顿了顿,两人都没想到蓝曦臣会有这样一番话。

江枫眠卡了一会儿,开始回想刚才的问题作答:“阿澄他……”

蓝曦臣放下手中的茶杯,唇角仍旧带着笑,只是笑的没有一丝温度,他正正的盯着还未说出什么的江枫眠,耐心即将耗尽。

蓝曦臣:“江宗主可是有些忘了晚辈刚才的问题?那我重新问。”

江枫眠:“好……”

蓝曦臣:“晚吟喜饮的佳酿为何?”

江枫眠:“嗯……阿澄平日里与阿羡好的不得了,亲如兄弟,想来应当与阿羡一样吧……也是天子笑。”

蓝曦臣:“晚吟爱好又是什么?”

江枫眠:“阿澄虽然修为不如阿羡,但也还算努力,他也曾说过他更喜欢练功习武,应该是这个吧。”

蓝曦臣低下眸子,目光沉沉:“嗯……好,那晚吟口味如何?”

江枫眠:“我们云梦人家都较能食辣,想来阿澄他也是喜欢吃辣的。”

蓝曦臣:“……那他偏好什么颜色?”

江枫眠:“这个我还真是不晓,不过他性子冷一些,应该是玄色吧。”

“啪啦”一声,是瓷器碎裂的声响,不过不是屋里的,而是屋外传来的,屋内的三人闻声同时向屋外望去,就看到门边慢慢挪出一个身影,那人没往屋里看,只是自然的蹲下身,想捡起地上碎裂的瓷片,可手伸到一半就被另一只手牵住,然后被人拉着站了起来。

江澄没有抬头:“药凉了……我本来想去热的……迷路了……就想,先来……”

他被一把抱住,蓝曦臣的力气有点大,好像是恨不能把他融进血骨。

“找你……”

一句话被分成两段说完,被拥住的瞬间,含在眼眶里的泪水就失控的涌出来,刚才在门外,父亲的话让他一字不落的听在耳中。

江枫眠站在那里,有些不知所措:“阿澄……”

蓝曦臣转回身,把江澄挡在身后,一只手紧紧牵住江澄的一只手。

“江宗主,我要问的问题问完了。”蓝曦臣脸上彬彬有礼的微笑消失不见,取而代之的是愠怒,还有泛红的眼眶:“您说您要接晚吟回家,但我不同意,晚吟的伤病还未痊愈,我不放心让他回到莲花坞去”

江枫眠:“什么?”

“还有。”蓝曦臣强压着愤怒,深吸了一口气说道:“晚吟酒量不好,所以他从来只爱喝些花酿,尤其是万桂香。”

蓝曦臣像是赌气一般:“他之所以跟您说喜欢练功习武,是因为怕您觉得他不够好,怕您觉得他处处比不上魏公子,他喜欢听戏听曲。”

“虽是云梦人家,但晚吟并不那么喜欢吃辣,而是喜欢吃甜食,他喜欢吃云片糕,糖葫芦。”

“他是性子冷一些,但他不喜欢玄色,他喜欢……”

“我喜欢青莲色。”江澄抢道。

江枫眠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。

这么多年,父亲记得魏无羡喜欢的一切,却连他喜欢什么颜色都不知道,而他,还傻乎乎的硬要比魏无羡强一头,妄想父亲能够看到他。

其实那些传言说的确实不错,他什么都比不上魏无羡,就连父亲给予的关怀。

明明是自己才是他的亲骨肉,却活的还不如一个家仆之子……

“父亲。”

江澄从蓝曦臣身后站出来,他湿着眼眶认真的看着自己的父亲:

“我想问问您,当初那几条小狗,是不是非要送走?是不是,只有送走这条路呢?”

江枫眠的眼眶也红了个彻底,他哽咽的一下:“……阿羡他毕竟怕狗……我想着,他没有父母,咱们总该……”

“好。”江澄没有听他说完:“那么,我再问问您。”

“我在您心里,是不是真的就这么这么……”比不上魏无羡。

后面的话,他无论如何也问不出来了,而蓝曦臣也没有给他机会让他问下去,他知道这是江澄一辈子都无法解开的心结,是他一生都难以拔除的刺。

蓝曦臣把人按在怀里,不让他再面对这份残酷。

蓝曦臣:“江宗主,晚吟今日出来的时间已经过长了,现在必须回去休息,束晚辈不送。”

江枫眠无措的看向蓝启仁,只见蓝启仁从座位上站起,向江枫眠鞠了一礼道:“老夫也要跟江宗主道个不是,毕竟我姑苏蓝氏大大小小的决议,最终都是要宗主来决定的,恕老夫无能为力。”

江枫眠走了,蓝启仁也离开了,整个会客厅最后只剩曦澄二人。

江澄隐忍了这般久的委屈终于在这样一刻,伴随着嚎啕大哭发泄出来。

“他不喜我……”

“他真的不喜我……”

“他不喜我,究竟为什么要生我!”

“为什么!为什么啊!为什么要生我来这世上!!”

“原来我在他心里,真的什么都不是!”

“什么都不是!!!”

“我好恨他!我好恨他啊!!”

“我恨死他了!!!”

他最喜欢的小狗被送走的画面还历历在目,江澄想,是不是如果魏无羡跟他合不来,他也要像小狗狗一样被送走呢?

“我喜欢你晚吟……”

“涣喜欢你……”

“我爱你……”

“所以,请你对自己自信一点好不好?”

“我特别特别爱你……”

他与他额头相抵,对他诉说着最炙热的告白,他想让他知道,他的心真真切切的因为他的笑而跳,因为他的哭而痛,因为他特别特别的爱他。

那天下午直到晚上,江澄的情绪都没能好转,哭哭停停,连饭都没吃,最后哭累了,趴在床上,衣服也没脱,直接昏睡了过去,而后的几天,原本就郁郁寡欢的心情,变得更加沉默寡言,失魂落魄。

蓝曦臣看在眼里,疼在心里。

他那样在乎的人,放在心上,一分一毫都舍不得伤害的人,却被最信任最亲近的人弄的遍体鳞伤,受的委屈更是难以言表,简直是痛上加痛,雪上加霜。

“晚吟,医师说你最近恢复的还好,能偶尔出去走动走动了,可想下山去转转?涣陪着你去好不好?”

江澄的眼神木木的,像是在发呆,但他还是听到了蓝曦臣的问话,轻轻的摇了摇头。

哪里也不想去,因为对于此时此刻的江澄而言,去任何地方,都没有自己的归宿,天下之大,竟无他容身之地。

想着想着,他把自己蜷缩成一团,好像只有这样,才能有那么一点点温暖。

就这样,又过了许久许久,直到他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,再加上蓝曦臣的耐心呵护,珍重疼惜,这才让江澄的情绪缓和了不少,至少还愿意在院子里走走,在云深逛逛。

“晚吟,江姑娘来了,说是想要看看你身体怎么样了。”蓝曦臣小心翼翼的询问江澄的意愿。

江澄反应淡淡,只是正在看书的双眼微抬,看着蓝曦臣的眼睛:“我阿姐?”

蓝曦臣点头:“嗯,正是,你可要去见见?”

江澄收回视线,合上书本。

蓝曦臣:“若是你还没有想好,或是不想见,涣就去帮你回绝掉。”说着,他便想要转身而去。

江澄突然拉住他的手,呼出一口气:“我……还是见见她吧。”

从前,除了父母亲外,阿姐也是他最亲近的人,即便父母吵架,他也能在姐姐的陪伴下得到一丝安慰,但自从魏无羡的到来,连带着阿姐对他的亲情,也被分走了许多。

慢慢的,长大后的他,就算表面上与江厌离还是跟要好的姐弟,可他心里或委屈或欣喜的小秘密。也再很少与江厌离说过。

他知道姐姐心疼魏无羡,所以加倍对他好,可自己也是他的弟弟呀,而且是有血缘,同血脉的弟弟。

云深不知处不愧是家教严谨,青天白日,也只有树叶被风吹起的飒飒声和啾啾婉转的鸟鸣声,甚至还夹杂了一些水流声。

将近两月未见江家两姐弟此时面对面坐在云深不知处中一处凉亭中,一时间相对无言。

原本蓝家人进去通报的时候,江厌离还担心弟弟会不会还是不愿见她,正当她准备好再次被拒绝的时候,蓝家的门生邀请她进去,并把她带到了这个凉亭,让她在此耐心等候,她道了声谢后。就耐心的坐在那里等着,直到有个一袭白衣的人来到她面前坐下。

因为被蓝曦臣带来蓝家以后,江澄并没有带自己的衣服,便干脆穿上了蓝曦臣以前的校服,还算合身,后来一段时间蓝启仁怕亏待了他,又叫裁缝来给他丈量身材,为他量身定制了几身崭新的白衣。

差点没认出来。

除却白衣外,江澄并未像往常一般束起头发,而是倾散着,仅用了一支木簪将半的发丝挽了个环。

“阿澄!”许久未见,江厌离还有些欣喜。

江澄点点头,没什么表情:“阿姐。”

“伤可好些了?这么多天没见,阿姐都想你啦,父亲母亲也常常念叨你呢。”

“好多了。”

“嗯,那就好,那……那……你在蓝家,吃的好吗?睡得好吗?阿姐看你……都瘦了。”说着说着,江厌离隐隐有些泪意。

“都好。”

问了这么多问题,江澄的回复都是这样冷冷淡淡,气氛尴尬,江厌离也感觉到了江澄对自己疏离的态度,可没有办法,他知道,弟弟这是彻底伤透了心,而罪魁祸首,就是父母和自己。

一个人被伤透了心,一时的弥补,怎么会够呢,就像烧红的烙铁烫在皮肉上,刻骨铭心的痛,就算了不痛了,那烫伤的疤痕却是永远也去不掉了……

江厌离红着的眼眶最终还是掉下泪来,她吞吞吐吐说道:“对,对了,我知阿澄最喜欢喝莲藕排骨汤,阿姐给你煮好带过来了。”说完,她将食盒打开,拿出一陶罐,放到桌上,然后又从食盒下层拿出碗勺,给江澄盛汤。

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汤放在江澄面前,看来是用心保温了,莲藕的清香混合着肉香,熟悉的香味让江澄的心软和下来,他拿起勺子舀出一点,凑到唇边吹吹,喝了下去。

还是那样美味。

可……

“好喝吗?”

“好喝。”

江澄如实回答。

江厌离松了口气:“那就好,你喜欢就好,我怕肉不够软烂,所以昨晚就熬上了,就等着今早给你送过来。”

江澄:“谢谢阿姐。”

江厌离:“我们是亲姐弟,不要言谢,你喜欢就好,喜欢就好……”

也就只喝了那么一口,江澄放下了勺子,没有再喝:“阿姐只是为了来给我送汤的吗?”

江厌离:“啊,不是,我确实是专门为你煮了汤来,但,但阿姐是因为担心你,所以想来看看你,顺便……阿姐跟你说声抱歉……”

“是阿姐不好,从前没能……多多关怀与你……我……”

江澄站起身,站在凉亭的台阶处,看着不远处的玉兰树,眼神暗暗,神情淡淡:“阿姐,今天的排骨汤,排骨很多。”

“原来阿姐知道我也喜欢吃排骨。”

“我一直以为阿姐不知道。”

“所以每次盛汤的时候,才会把莲藕多的那碗分给我,排骨多的那碗分给魏无羡……”

“我!我不是……”江厌离也站起了身。

江澄转回身,面对面的,认认真真的看着此时神色紧张的江厌离,道:“姐,自从魏无羡到了咱们家,你和父亲就更偏爱他一些,我知道,我知道你们是因为心疼他,父亲更是觉得愧对他,亦或是,真如传言一般,魏无羡是他旧识好的儿子……所以,对他格外不一般的好,好过我这个亲生儿子。”

“这……不是……”听着江澄的话语,江厌离竟不知该怎么解释。

江澄没有再理会她,自顾自的说道:“没关系,我都理解。”

“我努力让自己变得更优秀一点,更懂事一点,我接受魏无羡,我和他做朋友,我认他是我师兄,我为了他,同意父亲送走我的小狗……”

“一次又一次,一次又一次,一而再再而三的,我护着他,我忍让他。”

“我以为这样,就能够让你和父亲也能将对他的关怀和喜爱分我一点点。”

“可我错了……”

“不招人的喜欢的人,终究还是不招人喜欢。”

“姐,每次我心痛不已的时候,都会想,即便你们这么对我,我为什么还是飞蛾扑火一般依旧想要得到你们的关怀。”

“我为什么被你们伤害到这种地步,却无法对你们怀有恨意。”

“你知道为什么吗?”

江厌离早已哭成了泪人,此时的愧疚填满了她的心脏,让她甚至不敢直视弟弟的眼睛,对于弟弟的问题,她只能哭着摇了摇头。

泪滴从眼中滴落,江澄笑出声:“因为,我很爱你们……”

江厌离抽泣哭喊道:“对不起……对不起……”

江澄没有理会她的道歉:“可我的爱,换来的是你们的变本加厉,那时我才知道,我的爱对你们说,是那样的不值钱……”

至此,江澄再没有说一句话,他只是从怀里掏出一枚银铃,递给江厌离,待江厌离接过后,他再次转回身,继续看着那棵茂盛的玉兰。

那是他一直随身佩戴着的清心铃。

江厌离哭的不能自已,他走到弟弟身后,慢慢伸出手,想要去像小时候那样,拉住弟弟的手。

可她终究还是没能拉住。

一直在不远处看着一切的不知什么时候蓝曦臣走了过来,拉住了江厌离没有拉住的,江澄冰冷的手:“晚吟,你出来有一会儿了,该回去休息了。”

江澄低头看着自己被牵住的手,点了点头。

蓝曦臣看向江厌离,鞠了一礼道:“请江姑娘见谅,晚吟伤虽好,但依旧体弱,不便在外呆的太久,如今你姐弟二人既然已经见了面,也该回去了,我也不留姑娘了。”

看着蓝曦臣那样珍重的拉着江澄的手,越走越远的背影让江厌离回忆起那一如小时候,她牵着弟弟的手一同去莲花湖边散步。

“阿澄长大以后想做一个怎样的宗主呢?”

“唔……我也不知道,但是,但是不管做什么样的宗主,阿澄都会保护阿姐的!”

“哈哈……谢谢阿澄,不过阿澄还小,在阿澄长大之前,就让阿姐护着阿澄吧~”

“好~阿姐最好了!”

“就你嘴甜~”

她没能遵守承诺,而今也没有机会再让她兑现了,江澄方才字字诛心的话语让她痛彻心扉,桌上的排骨汤已然凉透,失去了本该有的香味,还是不能再喝了。

她握着手中江澄给她的清心铃,心里明白,以前那个江澄,恐怕再也不会回来了。

江家的饭桌上,每个人都沉着脸,没有了以往还算平和的氛围。

江厌离拿出那枚银铃,放在父亲面前。

江枫眠愣了愣,将银铃拿起,认出那是江澄的银铃,虞紫鸢也认出来,她看看银铃,又撇眼看看魏无羡,然后拍案而起,却最终没有说话,离开了饭桌。

江枫眠看着手中的清心铃,铃铛还透着亮,很干净,看得出主人的用心保养,可铃铛下面坠着的流苏,却脏兮兮的,还沾着血渍。

他就那样看了一会儿,最后也站起了身,对江厌离和魏无羡说了句:“快吃饭吧,我还有事,不陪着你们了。”然后离了席。

厅中异常安静,魏无羡:“师姐,那是江澄的银铃吗?”

江厌离:“嗯……”

魏无羡:“那他……是不打算回来了吗?”

江厌离摇头:“我不知道……”

三天后,蓝曦臣收到一个盒子,是江枫眠派人送来的,上面有张纸条,写着澄启。

蓝曦臣把东西交到江澄手中,江澄拿着盒子不知所措。

他不知道是开还是不开,看还是不看,纠结万分后,还是走到桌前,把他打开。

里面是几张信纸,他拿了出来,谁知下面便是他交给江厌离的清心铃,不同的是,那银铃下面,是一条崭新的流苏。

他没有拿出来,只是颤抖着手,呼吸越来越急促。

一只纤长的手闯入他的视线,将银铃拿了出来,然后又有一只手牵起他的手,把银铃好好的放进他的手里:“晚吟,勇敢些,涣在你身边,随着你的心来,你想做什么,我都陪着你。”

江澄看着手中的银铃,一点点握紧,长舒一口气,他打开了那封信。

是父亲的字迹,上面写着:

阿澄,两月已过,不知你是否安好。

你的银铃,你阿姐已经交到我手里,看到这枚银铃,阿爹心里万分愧疚。

阿爹在想,你心里到底是有多少的委屈,多大的痛苦与挣扎,才会让你毅然决然的把银铃交还给你阿姐,让她带回来。

而这委屈和痛苦,偏偏还是阿爹带给你的,想到这里,阿爹心痛的紧。

这段时间以来,阿爹在想,如果在你小时候,阿爹对你多一些照顾,多一些关爱,是不是你就会跟阿爹多亲近一些,是不是就不会离我越来越远,是不是也会让你更快乐一些。

可这世上,哪里来的如果呢。

但是,如果真的重来一次,阿爹一定,一定会珍惜与你的父子之情。

阿爹再也不会忽略你,不会严厉对待你,苛责你。

阿爹会为你留下那几只小狗,会像以前一样,带你追蝴蝶,带你看锦鲤。

阿澄,阿爹对不起你。

我知你伤透了心,可也请你给阿爹一个机会。

阿爹一定会改,这一次,阿爹会用心的了解你喜欢做的事,喜欢的吃食

若你暂时还不想回来,那便在蓝家多待些时日罢,可不要跟自己赌气,你身子弱,要快些好起来,开心起来,银铃我已经给你换了干净的流苏,好好收着。

你永远是江氏的继承人,是江家未来的宗主,阿爹等你回来,你娘和阿姐,都等你回来。

信纸上的字被江澄的泪水浸湿变得模糊不清,他原本挺直的背,慢慢弯了下来,他坐到地上,从最开始的抽泣,变成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。

折磨了他多年的委屈和心结开始开解。

这封信里,江枫眠写的是阿爹,不是父亲,他放下了父亲的尊严,放下了一个宗主的傲气,他跟自己道歉,他没有求自己的原谅,而是告诉他,自己还是江家的继承人,他的阿爹,永远认可他。

蓝曦臣不顾家规礼仪,不管是否会弄脏身上的白衣,也跟着坐了下来,把江澄拥入怀中,任由他发泄着此刻失控的情绪。

“哭吧,大声哭吧,把所有的难过个不开心就哭出来吧。”蓝曦臣在他耳边道。

他碎裂的心,终于重新拼凑了起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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